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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这三所学校这样办学,就知道大部分学校是用昨天的方式教今天的学生

顶思 2019-11-23

连接改变教育

今天的学校教育形成于机器化大生产时期,当互联网成为整个社会发展的基础设施,教育的目的和方式也随之发生重大变革。特斯拉在招聘时想寻找那个“不存在的人”,为未来社会准备人才的学校显然已不能只注重知识的灌输。我在参加第二届LIFE教育创新峰会时,了解到三所进行教育创新实践的学校,在他们那儿,个性化、培养解决真实问题的能力才是核心。


本文获外滩教育(ID:tbeducation)授权转载。


  | 闻琛 


学校要教孩子骑自行车,老师们忙着开相关讲座,捧着《自行车教科书》照本宣科。学生们熬夜苦读,只为记住那些五花八门的自行车零部件名称。他们需要在考试中默写这些名称,可能因为拼错“变速器derailleur”这个词而被扣分,并因此失去自信。


为了考上一所顶尖的自行车大学,他们需要夜以继日地准备BAT(Bicycle Aptitude Test)考试,考题可能长这样——


在常规的竞赛用自行车曲轴中,前车轮上有多少个齿轮?

a.7    b.9    c.13    d.39    e.53


有些学生在考试中被刷,有些继续挣扎,就是没有人真正骑过一辆自行车。


听着很可笑是不是?这是哈佛教育专家Tony Wagner与风险投资人Ted Dintersmith在他们合著的《极有可能成功》(Most Likely to Succeed)一书中所描述的情景。BAT考试当然是杜撰,却一针见血地讽喻了当前脱离社会现实、被标准化考试牵着鼻子走的教育怪象。

 

美国教育家、实用主义哲学创始人约翰·杜威说:“如果我们按昨天的方式教今天的学生,就等于掠夺了他们的明天。

 

死记硬背、重知识轻能力、以考试作为主要甚至唯一衡量手段……这是传统学校教育的特征,也是它为人所诟病之处。


越来越多的教育界人士已达成一种共识:以集体授课、标准化考试为主要标志的现行学校教育产生于机器化大生产时代,它曾经高效地为那个时代培养人才,却已无法适应互联网时代对人才的新要求——从理念到形式,我们的教育亟需一次脱胎换骨的变革

  

怎么改?怎么变?在21世纪教育研究院主办的第二届LIFE教育创新峰会上,多位创新教育实践者分享了他们的思考和探索。外滩君现场感受了从国内到国外、从城市到乡村的脑力激荡,并撷取部分精彩发言,希望展现那些“真正想教会孩子骑车的学校”是怎么做的。


High Tech High:我们只是忽视了几个基本公理


High Tech High:位于美国加州的K-12学校联盟,项目式学习(Project-based Learning)发源地。2000年在圣地亚哥创办第一所HTH高中,初衷是为了满足当地高科技企业对人才的需求。为追求良好教学效果,规定每满400人就要开办一所新学校,现有13家连锁学校。



Laura McBain

HTH Leading School 项目负责人


今天,我要讲的主题是教育领域的创新,也就是未来如何在教育领域进行创新和颠覆。

 

爱因斯坦曾说:发现相对论其实并不难,我所做的只是忽视了几个基本的公理而已。在High Tech High,我们也选择忽视所谓公理,比如:


  1. 将学校与世界分离;

  2. 分层教学;

  3. 手脑分离,学科分离;

  4. 将教师职业发展与教学分离。


我们崇尚 “个性化”,相信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热情、智慧和选择的自由。只有让所有学生在教学过程中享有充分的自由度,才能充分发挥他们的能力。我们也强调“真实的情境”,要求学生创造的产品可以满足真实世界的需求,而不仅仅是根据课本闭门造车。我们没有固定的教材和课程大纲,但是会通过与当地社区协作来制定教学课程,让这些课程真正发挥作用。


我们学校倡导的是“项目式学习”,通过展览、实践一些对真实世界有价值的活动,让学生充分体会到他所做的工作对于学校和社区的意义。因为是小班授课,和周围的社区又有紧密的联系,学生和老师都有很强的归属感,师生之间也有着密切的联系。


▲ 摄影项目:了解银行分布与经济的关系


学生在校期间可以参与各种项目,或实地去做访谈。比如,在一个摄影项目中,学生需要通过图片找出圣地亚哥的某些地标,了解银行分布与当地经济之间的关系。这个项目需要学生协作完成,而且要提出之前大家都没有想到过的问题,比如社会公平、社会公正、如何让所有员工享受同等的机会等。


▲ 物理项目:做一本以牛顿力学为主题的书


而在一个关于物理的项目中,每个学生都要描述牛顿力学的原理和过程,把它视觉化,做出一本书来。在这个过程中,创作一本书并不是最终目的,重要的是让学生思考,为什么我们的生活中需要物理?物理以何种形式存在?如何存在?他们在做书的过程中可以进行颠覆性的思考。

 

我是十四五年前进入教育领域的,当时我的老师就跟我说:不要去寻求允许,而应该寻求认同或谅解。最重要的是摒弃思维定势,着手去做,在实践中边体验边改善。


不管是通过工具创新还是思维创新,最终我们希望能够改变学生的思维方式,让他们明确地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。提供越多的机会让学生去创造,去改变自我,未来他们就越有可能对社会和世界做出贡献。


一土:用个性化教育培养内心充盈的孩子


一土学校:位于北京市第八十中学内的微型学校,试图通过教育创新做理想中的个性化教育。现有学生31名。



李一诺

一土学校联合创始人,曾任麦肯锡全球董事合伙人


我在麦肯锡的时候,曾有九年时间参与招聘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意识到,大量的教育产出和公司需求之间存在着脱节


很多年轻人长到快三十岁了,还在想:我想做什么?我能做什么?我发现我们这一代人,在教育中经过好的、哪怕是名校的训练,仍要在30岁的时候重新长大。我们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——这是我当时的第一个想法。

 

第二个问题可能大家都知道,就是我们整个教育最大的驱动力就是家长的焦虑。所有国内和国外凡是在教育上赚大钱的企业,只有一个商业模式,就是发现、制造、挖掘和利用家长的焦虑。所以这让我觉得非常奇怪,一方面风风火火,一方面大家在其中并不快乐,远远不快乐。

 

第三,学校也好,教师也好,都承受着非常大的压力。学校作为教育的主体之一,在我们的社会里却是一种以孤岛的形式存在。


学校和家长之间,是表面和谐、实际对立的关系;学校和课程之间,是表面融合、实际赚钱的关系;学校和教育、科技之间,是表面熟悉、实际陌生的关系;教育和主管部门之间是希望支持,实际上经常是限制的关系。所以最终就组成了一个表面上其乐融融,实际上自伤和互伤的关系。

 

我们生活在一个任意连接的世界。中国是世界上非常多国家排名第一的贸易伙伴,如果看经济领域,我们与世界的连接是非常大的,但是在教育领域又是非常割裂的。


中国学英语的人有三亿,但是我们在真正的国际舞台上有领导者吗?我在麦肯锡的时候,麦肯锡北美有六百个合伙人,大陆有几个呢?加上我两个。


我们学了这么多英语,这么早把我们孩子送出国,最后除了成为一般的雇员,有一般的生活以外,我们在这个任意连接的世界上作为中国人又做了什么呢?这些反思让我考虑我们到底需要什么。

 

我觉得我们需要一所学校来培养真的面向未来的个性化教育,培养内心充盈的孩子。其实内心充盈,很简单,但是也很难。就是他到30岁的时候不需要重新长大,在成长过程中知道他是谁,知道自己想要什么。

 

同时还需要一个创新的体系,让他同时能够坐到以学生为中心的课堂,以教师为中心的学校和以学校为中心的社区。让这个孤岛一样存在的学校重新回到我们社会的中心,让压力山大的老师能够真正得到全面的职业发展的支持。

 

我们最终需要的是一场围绕教育的社会创新。那我们做了什么?


其实是有三种人在做:


一类是教育探索者,我们有资深的教师,做过校长的同事;有经验丰富的IT团队,我们现在有40位工程师,都是在一线的互联网公司和科技公司有工作经验的同事;我们还有经验丰富的管理者,和各种企业的人在一起。


而我们都有同样的初心和目标,希望从非常非常小的创新开始,通过自己的精力和能力、合作精神和开放的心态来重新构筑我们这个教育生态。


我分几个层次讲,第一个是以学生为中心的学校是做什么的?这其实都不是什么新东西,陶行知讲的事情和现在有什么大的区别吗?没有。一百年前、二百年前他们就开始提出了这些理念。我们的问题是,如何把这些理念落地


▲ 一土的孩子通过晨绘进行情绪认知


我们让五六岁的孩子开始进行情绪的认知,每天早上有一个晨绘,晨绘里面有两件事,第一件是你感觉怎么样,绿色是我很高兴,很平静,很放松,我可以去做事情。红色是代表着我生气了。


右边就是一个学生的例子,他说我红了,因为今天的早餐很难吃。这是孩子最真实的感受,能表达出来,本身就是一种成长。

 

另外,一个人到20岁的时候,他的文化认同感和文化根基无比重要,否则在哪里都是浮萍。我们希望能够有一条中间的道路,既根植我们中国的文化传统,同时又能够培养在国际舞台上站得起来、发得出声音的国际公民。

 

韩愈的诗《春雪》:“新年都未有芳华,二月初惊见草芽。白雪却嫌春色晚,故穿庭树作飞花。”这是我两个月之前背下来的诗,我儿子教我的。


当老师问他们为什么要学诗时,孩子说,因为学诗我可以想象到一千多年以前的人是怎么想的。那个时刻我突然被打动,的确是,它能够带着我们穿越时空,理解人在不同的历史情景下对自然、对美的特别相通的情感振动。

 

大家经常讲你在做学校,做教育,更有野心地来说,我们是在做社会创新,我们做的是重构社会资源,让教育真正成就人。

 

泉源:鱼和熊掌可以兼得的学习


泉源实验高中:由蒲公英教育智库创办,驻扎在重庆32中校内,是一所由40多名高一高二高三年级学生构成的小规模实验学校,以项目式学习为特色。



李斌

蒲公英泉源实验学校出品人


我在来之前,在为一个教育集团的总部做战略研讨,他们新建的学校想推行项目式学习。在做战略研讨的时候,拥有17所学校的董事长非常担心,为什么?因为他去了衡水中学考察。


我们都知道这所学校,他考察完了之后,说你觉得衡水模式是什么模式?我说大致就是时间控、军事化管理控、知识控,还有情绪控,让知识的获取、让考试这件事情变得非常高效。他说是,他说我发现如果我做项目式学习,学校玩不过衡水中学。

 

我最后没有能说服他用这种方式开办学校,但是我要说服自己,作为一所蒲公英泉源高中,这样一所小规模的学校的举办人,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?

 

那时我的女儿刚刚上初中,我希望她上高中的时候能够不进传统的非常应式的高中体系里,所以学校开办4个月之后她就转了进来。但是在她之前来了好几个学生,虽然孩子很喜欢泉源,但家长还是希望他们能考好大学,最后还是走了。那个时候我们用了很多新的教学方式,但没有开始项目式学习。


从2016届最新一届高一学生开始,我们开始实施项目式学习。


有个南京来的学生,上泉源第一个星期就给妈妈打电话说“我要回南京,因为我初中的时候都允许我上课睡觉,这个学校不允许上课睡觉”。


但是一学期之后,他参加重庆高中的统一考试,拿了32中第一名,而且分数远远超过第二名接近100分。这个孩子在初中的时候是成绩很差的,只有500分出头,而32中的一半以上的学生是600分以上的。

 

上学期期末考试,32中的前10名中,泉源的20个孩子占了6人。他们入学的时候成绩都很一般,我们用了衡水中学的方式吗?没有。

 

这两届学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?首先是师资,过去泉源的老师招的是刚刚毕业的,没有太多经验的老师,因为这样更能接受新的教学方式。


后来我们引进有高中学科丰富经验的老师,但是又对应试教育不满的老师。接下来就是高密度的管理机制、学习方式与课程系统设计,真正的项目式学习一定要经过高密度的设计

 

2016年3月我们开始进行启动项目式学习课程体系研发,9月1号在高中推行,只研发了不到一年的课程,花了很大的力气来研发整个课程体系。

 

新一届的泉源学生,第一个星期去了一个乡村古镇,他们研究古镇开发保护、生态河流保护,有的孩子学习结束之后,报告长达两万字。

  

迄今为止,泉源新一届学生已经展开了6次项目式学习,设计乡村、设计城市、友谊的小船、泉源大选、微电影、美国帕特尼艺术高中访学


我们把高中9门学科的学科知识融合进所有项目中,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内容在这个过程中完成,物理、地理、历史这些学科,包括数学,都围绕一个项目来进行学科内容的重新调整。


▲ 微电影项目的摄制课


据我们所了解,泉源应该是目前国内高中当中完全以项目式学习为特点的一所学校,虽然还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传统课堂上,但依然是围绕这个项目在展开。

  

在一所全日制高中展开项目式学习,我们的障碍究竟是什么?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和设计师斗智斗勇。设计师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,你会发现真的很难理解。


实施过程会遇到什么更深层次的问题?怎么突破?首先是教师的文化,观念知识结构的转型很难,所有老师都是冲着变革来的,但是很多教师还是选择保守的教学。学生家长和课程设计师团队也会受到影响,我们会开会、开会,乱战、乱战,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,但是最后事实胜于雄辩。

 

孟子说“鱼,我所欲,熊掌亦我所欲,二者不可得兼,舍鱼而取熊掌。生我所欲,义我所欲。二者不可得兼,舍生而取义也”,这样一种思维方式用于自我修养的要求是很好的,能不能这样去要求家长呢?


说你的孩子舍鱼而取熊掌,显然不可能。当我们真正开始实施泉源高中课程的时候,一定会加上成绩好,所有的家长都要求鱼与熊掌兼得。

 

我当时跟泉源的校长说,我已经放心了,我知道泉源有了自己的新气象,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。我自己的女儿,原来选择读这个学校的时候,我还很担心,但是今天她读这个学校的时候,我觉得很庆幸,因为她一定会有不一样的人生。



回顾这三位创新教育实践者的演讲,我们会发现:尊重学生个体需求的“个性化教育”正成为越来越多教育活动的起点


无论是向内的自我认知,还是对外部世界的探究,都让学习远远不同于原来被动的知识接收。这其中,基于真实问题而展开的项目式学习,成为激发学生学习兴趣、鼓励他们主动寻找解决途径的有效学习方式,而我们当下所处的互联网,则通过强大的数据存储、搜索引擎、在线课堂等让新的学习方式成为可能。


或许在不久的将来,我们将亲眼见证这一新教育模式给孩子们带来的积极改变。


(演讲内容基于主讲人在第二届LIFE教育创新峰会上的发言整理,有删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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